上洪相公【奭周】書 伏以士之處世接盃酒慇懃之懽者雖日屢千百而貌與而心不與者有之間乎四海九州之遠後乎千萬世之久而漠乎其未嘗親截乎其未嘗聞問而有欲爲之執鞭而相從此其故何哉夷攷其德業文章竊有契於心而嚮慕之心不槩乎古今遠近之別也嘗以是尙論則唐之韓文公宋之歐陽公卽其人也其文章之炳烺乎日月漫汗乎江河緻麗乎錦繡璀璨乎珠璣典重乎冠冕奇怪如龍章虎皮而名與天壤俱弊者固不待後生之品藻至如行己之大方立朝之大節傑然爲光明正大之君子老固千萬年問氣之所鍾而文章亦其餘事也世降人微恨不得如二公者爲之師範望淸光而聞下風矣仄聞閤下羽儀明廷黼黻詞藻其典故則自結繩以下九經百子之所纂陰陽儒墨禮樂兵農山川人物鬼神之終始古今治亂興衰汚隆之所由網羅該括若燦星斗而麗于天矣盛滿充足之餘流而爲詩賦箋策科程之文溢而爲朝廷綸誥發號施令之文又播之爲忠賢節烈銘誄碑狀㝎文而其作也以達理近道爲主本以賦形敍事爲體要不爲險怪斬截之言而氣脈相貫首尾不爽雅健溫麗廣夷弘大使人曼聲朗讀音韻瀏亮於言議之表若所謂淸廟之瑟倡歎而有遺音矣盖其根基之深厚則昌黎之伯仲也造語之和平則廬陵之眞派也決不爲唐宋以下之文而使鹿門等第之於二大家可以三之者非耶然以閤下自視未始以自多也謨謀乎廊廟經濟乎生民正色立朝爲首僚之表率嚴重弘毅正直公平關節不到門庭如水脂膏不潤服食儉約眞有古大臣風采韓公㝎性方道直歐公之描畵名節不相上下而名位之隆又略相當今又過之此固非愚賤之妄論也公議如是也生鄙野賤微人也家非簪組生又遐陬而才如韈線樣不適俗尙賴先人遺業從事於文字之末志勤身勞汔無所成假使有成不過爲科彀中一聞人嘗忝鄕解屢進輒屈此業亦未工鍊故也中又發憤讀書一龕燈火坐以窮年非止一再取詩書論孟聖賢之書以端其本又取莊騷班馬韓柳作者之文觀其間架規模又以詩家盛晩唐以發其華然非曰能之學焉而未至者也且能之足爲科場獵取之資而已豈吾儒本原之學乎然又束縛於時好不得肆意欲其奔放浩汗則主司得不病其冗長乎欲其淡澹平雅則主司得不欠其庸常乎用事則懼其黯昧脫臼則慮其古怪惟以不戾俗眼軟熟姿媚者爲之應擧雖或有倚相之淹博亦安所用哉又況好惡之不一不常哉今夫天馬蒲捎可以騰空躡遠一日千里羈之馽之箝勒以制之僕隷以馭之其所取道不過隨人而止有所拘也豈馬之才然也然時之不遇學之未充亦何怨尤因是顚蹶便成悠汎而僑於菰蘆之濱返乎桑梓之舊玄髩已改聰明全減於曩日況妻孥責以衣食世故妨於閒適雖欲加勉又不能自力顧念四十年爲天地間贅物凡人之有所爲者要其歸而止耳力田疾作者要其有秋而止耳行商販賣者要其殖貨而止耳小少弱喪者要其還家而止耳登山觀覽者要其至絶頂而止耳至若立朝强仕者立身揚名致君澤民功施社稷位乎公相而止耳嗚呼此豈非士之至願而有志者之可欲耶然不可倖而致也下乎此而白首硏工忘室家之業抱殘編而咿咿望雲路而翹想尙不得一第之名至於老死而後止者其爲私憾果如何哉士無大小亦各有心如使其從事於明時齒於下僚之列則亦安知不爲忠順之臣廉介之士而有猷有爲有守之可觀乎人雖無似所誦者聖賢之書而自處不敢後於羣儒則天其或者不使之止於窮荒寂莫之瀕而已也然得之不得固命也世固有大人君子而地非四海九州之遠時之相後亦非千萬世之久而自阻於門屛之側終不能聞道而承誨則是愚下暴棄之人也依山而高者樹木是也依賢而歸者士之行也若其抱剌於權要之門干謁於形勢之塗喪其守而爲人之所賤汚者豈愚之所志而抱此耿耿未敢以聞於人矣何幸有有道德能文章如閤下之賢而擧國之人不謀而同曰韓歐之匹也況閤下有韓歐之長則人之所仰慕趣向者亦不如韓歐之門乎地不遠也世相同也而不能從遊於今日之韓歐則向之所稱契於心而願得見者盖空言也是以頃年幸得夤緣獲拜於座下而前有貴賤之嫌後有親疏之別則閤下之知爲某郡某姓人幸矣夫豈知愚之所向慕愛悅數十年之勤而懸懸於截然漠然之中而後得一至於此哉然又嘗聞韓歐二公好奬進人才如籍湜輩皆岀門下蘇子美曾子固梅聖兪之徒亦因師友之益遂爲名世之士果未知閤下之奬拔都幾何人而無愧於二公否是以有志於世者亦不能無望於明公爲復爲韓歐之說閤下幸思其如此而爲之進退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