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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維歲次庚辰二月己亥朔二十四日壬戌。門人三從侄弘衍。從先生靈車。過黃龍浦。不勝悲感。謹具酒果再拜。哭奠于道左曰。先生亦應有感于黃龍浦。卽是先生疇昔杖屨之所。江上弘衍村。綠竹蒼松擁舊園。何不遊賞。如昔年流蘇闇闇。雲黻冄冄。獨不見峨冠博帶。儼然之風襟。黃山松柏夕陽亂。先生何時返。惟心目間。千古影象宛然若平生。弘衍當終身奉於墻羹。嗚呼哀哉。尙饗。

祭四從姪章一文 章一名宇夔。蘆沙先生長孫。於吾爲四從姪。旣非同行。又非年輩。所合者志氣也。一朝翩然而逝。吾失良友矣。痛哭以文。不覺言之煩瑣耳。嗚呼哀哉。章一離祖父父母兄弟。而安依乎。章一有一妻一子。在地下將從妻子而相依乎。人間亦有一妻一女在。離此就彼。何厚於彼而薄於此也。嗚呼。草一之心。吾知之矣。章一豈爲是也。命也命也不得已也。章一平生不犯酒色。未嘗以不愼。爲父母憂此病之作。非其不愼以致之也。其始病也。語人曰。時運此險。吾且病臥將奈命何。盖其天姿穎慧。必有兆朕之先見耳。及其百藥無效。一病沉痼。乃以母親之必不能扶友爲憂。盖已自知其病之必無幸也。藥之必無效也。然其投藥不辭。終始甘受。盖其平素喫苦之性。至死不變。而其亦有不忍自限之心。以冀其萬一之幸也。病也何其毒也。藥也何其不靈也。夫寧欲離祖父父母兄弟。而去哉命也。不得已也。嗚呼慟哉。淸者難堅。秀者難全。固天理然歟。抑天不祚吾門而然歟。吾嘗讀松巖公祭四子文。而深疑夫天之不吾門祚也。及有今日之變。而益有感於天之吾門。而不之悔也。嗚呼。天旣不祚吾門。而何以生章一也。且旣生意一。又何奪之速也。無乃天實欲祚吾門。而吾門祚薄。不足以奉承天休乎。嗚呼慟哉。吾平日私竊有大期望於章一。章一固亦自負也。操心貞潔玉成可期也。立論高尙。衰俗可勵也。儀表堂堂。功名可致也。氣節落落。六尺可托也。至於出入世務。可以經艱險。而做事業者。惟章一是已。以若矣質壽止於此。此祖父父母及兄弟親戚故舊之所以哀慟。慘怛歎恨。而不能自己者也。嗚呼。死者歸也。有生必有死也。齊彭殤。未可專謂之妄作也。但死而有令名傳後。則是其死也。有不死者存焉耳。章一在世。僅二十有九年矣。父母安之。是其孝可稱也。明友畏之。是其術業可述也。見人嚮善。則實心愛好之。其趨利而鄙吝者。則疾之已甚焉。此固章一偏處。而亦可見趨舍之正也。章一之死。其祖父父母之哀慟。情理固然。而諸弟之哀慟。何其甚也。兄弟永訣。孰不哀慟。而其所以至此之甚者。非其平素恩友之篤。有以感服其心者。豈能有是也。且其病也。親戚故舊。莫不奔走救護。以冀其或幸也。及其葬也。親戚故舊。莫不執紼相送。猶恐其或後也。夫以三十前少年。致人傾嚮之至此者。吾於章一見之。是其親親接人之風。非有足以感動人者。豈茹是也。至若廉而信恭。而不阿附敏而足文。輕財而好。箕所樹立令名。可以稱述而誦道者。有非老白首。鄕先生所可跂及者。是其死也。可謂不死也。嗚呼。章一巳逝矣。復有誰慇懃相訪。於龍岡松竹之間。相與從容談笑。以澆。灌我胷中多少鹿濁鄙吝之心。使凉意滿腹也乎。吾有言一未相逆。章一一有言。吾未嘗逆。吾言未必皆是也。章一二言未必皆是也。而所以不相逆者。蓋知其志之所在。而一欲以其言害其志然耳。夫人之相與偶合者。所尙必同。吾性雍容。章一之性發越是宜若不相合。而其所以相▦者何也。問吾。吾不知。問章一。章一亦不知。嗚呼惜哉。今日之哭。友道也。族澈之義。有所不暇論也。

與曺哀【錫休】 弘衍頓首再拜言。弘衍每欽仰德門福厚。又每誦哀尊孝至。豈意先丈不能克登上壽而先夫人又此遽違忠養天難諶一至此哉。連歲承訃。豈但驚怛而已。不審煢然。在疚氣力。何似弘衍於先丈。以契分言之。聞訃卽當匍匐。又當有數行哀詞。而老病旣不能力進。昏迷又不能有所記。述言念昔日之義。不覺涕淚潛然。歲月侵尋。先丈終祀奄迫。尺紙奉慰。猶恐未及。茲敢力疾艱草付之轉便。未知何日可達於廬次耶。只自臨風悵然。伏惟哀察。

谷家季【尙衍】 爲章甫者。以聖廟事在聖廟。固不可此際出來。然不出來亦何益矣。但免身恙爲可幸。家間亦無事而已。門外之說日。聞所不聞。不如不聞之爲愈也。但聖廟自此。恐不復香。出來時。百拜淚辭。似可耳。不宣。丙申元月一日。

憫菊圃族兄 白首愷悌士。身命一何騫。一名不得就。讀書四十年。又無孩提子。匍匐在眼前。入室奚以樂。貧寒仍骨纏。辛苦如此極。容顔常完全。瘦削緣詩致。豪談驚酒筵。矻矻平生事。鄕黨稱寡愆。誰不動嗟老。鶴也尤獨憐。酣歌長歎息。歎息無益焉。願勿前功虧。化翁德無偏。待看時來日。好音續耳邊。

答李喜鳳 日晦月黑。乾坤沈沈然。長夜陽氣。消剝已盡。陰邪熾盛。一夫轉舌。萬夫交口。爭信石浮木沈之說。以至羽毛瘡瘤之甚。於是。譏侮前聖。毁斥群賢。無所不至。雖紫陽正脈。華陽嫡傳。被其所斥者。爲其尊中華攘夷狄。扶正道斥邪說之義也。此義明於世。則時輩之罪。暴白難掩。故合辭攻斥。不遺餘力。必欲盡滅此義然後。邪敎可行故耳。士大夫不幸遭此等時節。其所操持。儻復如何哉。深伏窮鄕。抱遺書而飮恨。常誦晦翁樓下詠歎之吟。尤翁山河擧目天猶醉。今古傷心月獨留之句。而自慨者。積有年所矣。噫碩大之果。不見食。將有復生之理。雖至消剝而陽無可盡之日。竊聞。鼇山有景陽齋。其高尙之志。尊賢之誠。逈出尋常。於紫陽華陽。益切着意。十分用力。號其齋而景仰。於其斥扶尊攘之義。必有所自得而然也。遂次其原韻而歌詠矣。匏繫一方恨未能一進齋中。同日月而講求。主人以江海容物之量。寄陽春白雪於窮山寂寞之濱。吐盡赤心。警發丹衷。令人消鄙吝之萌。而牙頰生香。始知君子一言之德化。及朋儕者。如是其深也。恭承侍彩貞吉。經履淸穆。植志書田。地位甚高。養德林泉。天餉甚厚。志伊學顔。孔門時習。湯盤日新。有他人所不及知之樂。心深景仰。鎰四隣熱界。納凉無計。見今人家子姪。浮於時華。父兄之敎。聽若不聞。父兄之書。視若不見。古言。泰山峙目。雷霆觸耳。坐在不見不聞之地者。是耳。豈可望古聖賢。九十七十。而功益進德益修之地哉。還切愧汗。

長笑歎 有人在南山之下。行不苟合言不憚。平生自謂楚狂子。出門長笑復長歎。傍人借問歎且笑。笑殺塵間濁酒漢。濁酒此日傾幾盃。自朝飮却至夜半。平明整冠冠無首。形似邨翁歸賣炭。一笑一歎復長歌。通衢行人爭來玩。東倒西顚不自知。豈見當前谷與岸。自樂其意身不謀。世間多事雲外看。我知此人逃名者。應是行亂眞不亂。願得膏車秣風從。遊入乎無爲之鄕。昭曠之野而衎衎。

聖德山觀音寺行 聖德山下觀音寺。寺僧傳自普永康。永康皇帝初喪后。每罷朝後心不忘。轉輾寤寐忽成夢。夢遇何人說甚詳。陛下願勿長相思。賢后窈窕在東方。覺來不識其然否。怳惚中心如爽凉。乃命臣僚齎金帛。滿載船檣泛大洋。風伯助順疾如矢。棹夫告功靑邱疆。是時靑邱一瞽師。有女如玉年紀當。父率其女女隨父。行行來到大道傍。天使適見心嗟歎。多用金帛賣阿娘。回船卽叩閶闔門。拜手稽首獻君王。君王乍看心乍醉。卽封皇后入椒房。自此之後貴無比。身承寵恩侍御狀。身貴忘本豈人事。獨向深處憶故鄕。故鄕迢迢不可見。日夜東望心永傷。只願欲報爺孃恩。天涯無路萬里長。求得西天金面佛。餙以文繡珠翠香。玳瑁珠璣與銅鐵。金銀玉貝又琳琅。多取天下輕奇寶。戴之一船如太倉。臨風解纜放東去。佛骨引路向樂浪。樂浪渡頭來繫泊。津吏欲停風退檣。觀音蔀薩從何處。引纜負佛收輕裝。行到此地不肯去。當年建寺山之陽。收來輕寶多用盡。丹靑耀眼尊無量。朝朝暮暮玉磬祝。皇后子孫大盛昌。至今有寺后之力。釋子相傳迷良。我聞此語心長笑。且憎虛誕人道妨。寄語世人須莫聽。觀音之說誠荒唐。

地藏菴 橋巖天躁路。藥草地藏菴。泉水淸如許。吸來口味甘。

晩峙 齊力登高峙。回頭不遠天。長歌休大唱。驚起玉京仙。

暮入澄心寺 穿樹緣崖信杖回。乘昏緩步下山來。老僧坐菊淸溪月。遊子飛登白石臺。滿圃奇花和露種。盈庭寒菊倚雲栽。寥寥寂寂澄心寺。觀世音傳道眼開。

宿澄心寺。次板上韻。 白雲深處白雲扉。一入沙門世慮稀。茶罷煙收僧舍靜。鍾鳴月落客魂迷。風醒宿雨澄如洗。樽釀流霞醉忘歸。蓑笠閒翁傍水息。兀然枕石臥漁磯。

寄徐廷夫 見面久矣。如之何思不悵結乎。屈指汝年。已及成童。正是古人入大學明德之時也。幸勵精篤力。勿以書自書我自我。一字一句之間。不可輕忽放過。如讀論語。以弟子問處。若自己問。以聖人答語。若親受答。熟讀玩味。反覆思量。致知窮格。用力旣久。則吾心自然貫通。無一毫私欲之蔽矣。然後一動一靜。無不中道。以此而操於身則身修。處於家則家齊。立於國則國治。行於天下則天下平。事吾君爲堯舜之君。使吾民爲堯舜之民。如此立志。則無愧於古人矣。若懶怠成習。不篤不力。雖讀破千萬卷書。於我心終無所得焉。古人所謂。未讀時。是這樣人。讀了後又是這樣人。可不懼哉。可不勉乎哉。此言不誣。汝須信聽努力也。

讀三學士傳 春秋之法。列國之大夫。尊天子奉命。自稱陪臣。辨上下。正名分。是天經地義。民彝物則之大者也。知此者爲人。背此者禽獸。武王之伐紂也。天下莫敢非之。伯夷叔齊。獨仗大義。扣馬而諫。餓死於首陽。周室之衰微也。天下不知有周。欲尊秦爲帝。魯仲連獨立大節。誓蹈東海而死。此數子者。非好死而惡生。義氣所激。至死不變也。古人以伯夷爲聖之淸。仲連爲天下士。其忠義之氣。炳然如靑天白日。照臨千百代之後。草槁木落。首陽之薇不凋。天長地久。東海之波不渴。嗚呼。忠臣義士。何代無之。孰有如三學士哉。竊惟我太祖立國。高皇帝命爲東藩。世守侯度。爲二百餘載。然則皇明之於我。君父也。本朝之於皇明。臣子也。天下有反國僭號者。則擧兵討之。以責其反逆之罪。以明我禮義之名。是天經之大者。而況壬辰倭寇之犯境也。國家幾亡。宗祀爲墟。我神宗皇帝。動天下兵力以救之。國祚幾墜而復存。蒼生幾死而復生。東方之一草一木。生民之一毛一髮。莫非帝德攸曁。雖愚夫愚婦。亦莫不思報神皇之恩。況我列聖及廟堂諸臣乎。嗚呼痛矣。尙忍言哉。丙丁之禍。雖出於不得已而。千古所無之大變也。朝士用命之秋也。廊廟諸臣。擧國民士。同心一力。勸我聖上。背城決戰。所謂成敗利鈍。非所逆覩。而春秋大義。可以明於天下矣。奈何。一種主和之徒。外挾强寇之勢。內惑聖上之心。以君父之受辱不以爲恥。壞我君臣大防。曷勝痛歎哉。於是三學士。獨排群議。炳執尊周大義。切切忠諫。累累抗疏。竟爲彼輩所忤。於是金汗。以挐送斥和諸臣。肆其甘心焉。滿朝諸臣。視若尋常。不啻若越人之於秦瘠。三先生。謂殞身救國。是我素心。乃進疏言。主辱至此。臣等以不死爲恨。今得死所。及到瀋陽。不屈立節而死。壯哉烈哉。三先生之貞忠高義。光乎日月。不足爲明。崒乎泰山。不足爲高。窮天地亘萬世。不可泯滅也。噫。如三先生者。上可以報神皇字小之大恩。洗聖上無窮之恥。下可以使我禮義之名。益彰于世也。方其將死之際。抗虜之言。。天無二日等語。魂去飛天。歸遊故國。快哉快哉之言。至今凜凜有生氣。嵬然大節。尊周大義。不在夷齊魯連之下矣。然而其父子兄弟。叔姪夫婦。潔己而俱死。此乃列聖及皇上培養之化也。使我夫子復生。而秉筆修春秋。則大書特書。彰名於百代。猶恐不及矣。嗚呼。天生忠義之士。必不欲泯滅其名。故我孝宗大王。特下崇褒之典。尤菴宋先生立傳。與伯夷之得夫子而名益彰。越千載一轍同歸。而無餘感焉。鎰以後生末學。才識淺短。不敢滋筆於忠賢義理之論。而秉彝本然之心。人皆有之。雖愚夫愚婦。亦知賢人君子。忠臣烈士之所可尊尙也。鎰雖至愚。不無一片秉彝之本心。每讀是傳。未嘗不歎息流涕。而亦未嘗不痛恨於主和諸人。忘君負國。徒竊富貴也。當此之時。若無三先生一死。則無可辭於天下後世。而東方禮義之名。覆墜於地。沒爲夷狄禽獸之域。雖盡東海之波。雖能湔其恥乎。惟以一死。聲大義於天下。滌國家萬世之恥。而東民免爲夷狄禽獸之類。先生之功。於斯爲大。先生之名。於斯益彰矣。然則先生之節義功名。炳蔚著世。然後忘君負義輩之罪。益暴白子世。而不可自掩也夫。

三遷敎子說 世間難事。不可以十百可數。而至於敎子。可謂甚難矣。自古文章巨儒。名賢達士。莫不因敎導之力而成就。雖有英質茂才。爲其父兄者。敎之不以勤實。導之不以義方。則終未免小人之歸。其不可惜哉。余讀古書。至生子非難。養子難。養子非難。敎子難之句。未嘗不反覆詠歎。至孟母三遷敎子。未嘗不欽慕起敬。眷眷服膺焉。孟夫子早孤。其母誠心勤力。敎以義方。初舍近墓。乃遷近市。終舍于學宮之傍以居。子買肉而信之。斷機而勉之。使之力學。卒成大儒。嗚呼。孟子以亞聖之才之美。居墓傍則爲其事。居市傍則爲買鬻。徙學宮之傍然後。成就大器。若使其母。不用三遷之勤。則不過與修墓買鬻人同歸矣。豈不可惜哉。大抵人之成就。皆在聞見之正邪。師友之賢愚。故孔子以天縱之大聖。在齊友晏平仲。適衛友蘧伯玉。而有君子友德。無友不如已之訓。擇隣交友。豈可不愼乎哉。孟母雖賢。亦一婦人耳。能知聖人擇人友德之大方。敎子而成就亞聖。況爲丈夫者。不能敎子以義方。不免小人之歸者。豈不爲孟母之罪人乎。悲夫。後世之人。父母之賢。不及孟母。子弟之才。不及孟子。雖十遷百敎之。猶恐不及。而世遠人邁。經殘敎弛。未曾用一遷之勤。甘使其子弟。歸下賤之役。余歎惜而爲之說。如此。

丁丑春見打租 今年打租望如仙。昨歲生涯盡漏船。半粒輕桴猶恐損。挼功纔了箒功先。

夜話 夕雨初晴客到庭。燈花紅結眼花靑。片言不出雌黃口。許與傍人坐共聽。

夕烟 蓉山雪過夕陽初。紫熖生生白屋居。細似晴嵐輕似練。却從籬眼補空疎。

石礀浮花 夕陽入水浪花紅。三月春風色相同。別有棰源知不遠。仙香漏我石門東。

和鄭方菴【仁聲】晬筵 如仙顔髮宴紅酣。雁齒高門次弟三。初度今天冬十一。先生古郭縣東南。兒將履襪無疆祝。客倚蒹葭竟夕談。我晬偶然同此日。詩中兼得兩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