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解蘇東坡。武王論 嗚呼。聖人者。萬世之標準也。爲聖人然後。可以識聖人之心。識聖人只心然後。可以明聖人之道。明聖人之道然後。可以行聖人之事。夫聖人之心法。道理行事。炳然布在方冊。後世學者。當精覈深察。豁然貫通然後。論聖人之言。則其一言一行。無不出於聖人心法道理之中。故雖於千百代之後。使聖人者出。則其心法之合道義之正。怳若同條而共貫。如合符節。其所言也。無不爲萬世之公言。其言至公然後。後世學者。信其言而尊其道也。若使其言。有一毫不公。與聖人相左。則雖著千卷書。作數百萬言。何足以讀其書也。又奚足以信其言哉。余觀蘇東坡武王論。其言多不公。蓋湯武。天下之大聖也。湯當夏桀殘暴之世。天下歸殷。湯乃行大義放暴桀。及殷之末。紂行殘暴。微子賢也。而抱祭器而去。比干仁也。而諫而見死。箕子則佯狂而爲奴。於是天下歸周。武王周公。以天下之大聖。率天下仁義之士伐紂。後世聖人君子。以湯武謂聖人者。謂其行至仁聲大義。順天命而應人心也。故自孔孟。至於程朱諸聖賢。論征伐。必稱湯武。無以罪湯武者。又無以武王謂非聖人者。而東坡。乃以何等見識。敢論武王。謂非聖人也哉。余以爲東坡之論可謂甚謬矣。其曰孔子。蓋罪湯武。伯夷叔齊。謂其弑君而恥之。不食其粟。孔子予之其罪武王也。甚矣。以余論之。夫子。非罪武王也。只在彰夷齊之義。而垂敎於後世之爲人君人臣者而已。故夫子言湯武。所以懼後世爲人君者之藉口也。稱夷齊。所以戒後世爲人臣者之盡節也。道異而同歸。雖萬世無弊焉。夫子之深意。實不過如此又曰堯舜禪。湯武繼。其義一也。夫子之深意。亦不罪湯武者明矣。東坡以爲孔子罪湯武。此其言之不足信者一也。其曰孟子始亂之曰。吾聞武王。誅獨夫紂。未聞弑君也。自是學者。以湯武爲聖人之正。若當然者。皆孔氏之罪人也。若如此說。則以湯武謂弑君之賊。而以孟子爲孔氏之罪人乎。其言之不足信者二也。其曰文王在。必不伐紂。夫聖人者。其道同。而其所行也或不同者。時也。位也。若使孔孟處於堯舜湯武之位。則行堯舜湯武之事。彼四君。出於孔孟之時。則行孔孟之事。易地則皆同。故朱子曰。文武無伐討之心。而天與之人歸之。其勢必誅紂而後已。故有肅將天威。大勳未集之語。但紂罪未盈。天命未絶。故文王得此三分之二。而服事紂。若使文王未崩。十二三年紂惡不悛。天命已絶。則孟津之役。亦豈得而已哉。以此見文武之心。未嘗不同。皆至公無私。視天與人而已。以此論之。文武易地。則皆然。於斯明矣。其言之不足信者三也。其曰武王。親以黃鉞斬紂。夫此說。本出於汲塚書。而太史公。誤信之。載於史記。故後賢削之也。今東坡擧而論之。其言之不足信者四也。其曰當漢之末荀文。若聖人之徒也。知非曹操。無以定天下。故起而佐之。嗚呼陋矣。東坡之說也。嗚呼僻矣。東坡之論也。夫曹操者。簒弑之賊而文若事之。文若。亦未免同罪也。今以文若爲聖人之徒。噫。其眞爲聖人之徒。則雖死。豈有事簒逆之理乎。雖使三尺孩兒論之。亦知其不然。而東坡言之。余未知東坡之意。何所據而又以文若似伯夷也。夫伯夷之在於武王。行大義伐殘賊之世。恥食其粟而餓死。況簒逆之世。不可一日處其朝也明矣。東坡以文若比伯夷。擧曹操。入於王者之論。嗚呼甚矣。東坡之論也。知伯夷。實不知伯夷之何以爲伯夷也。知武王。而實不知武王何以爲武王者也。若於後世。不使聖人者復出。而祇以東坡之說行于世。則使君子者。不得聞聖人王政之大。又不辨小人簒竊之罪。而亂臣賊子。必接踵而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