䇿(3) 問國家之治亂興亡皆源於創業之君規模制度之得失而不可徒諉諸子孫之不能守惎業也三代聖人之事固不可輕議而西漢亡於外戚東漢亡於宦官唐亡於藩鎭宋亡於胡虜豈非高祖光武太宗太祖之有所失而致之歟設使諸生立於高祖光武太宗太祖之朝建何議設何䇿以救其外戚宦官藩鎭胡虜之弊於未然之前乎所見之高下欲於此試之對愚也蝸窞十載雪案窮經嘗觀古之帝王莫不肇基於艱難顚沛之餘而其子孫不能構堂於盈盛宴安之時而反促危亡者莫不掩卷再三歎息今執事先生論及於此則愚雖不敏其敢黙黙竊謂國家之興雖由於祖宗之賢德其亡也雖由於後嗣之不才然而禍之作也不在乎作之之日而其作也有自來亂之生也不在於生之之時而其生也有由至則創垂之君乃子孫之儀刑而子孫之治亂興亡孰不曰厥祖燕翼之得其道失其道也是故爲祖宗者其於創業之始也修身正家以立其本精思力行以清其源敷求哲人以遺其後則悠遠悠久而咸以正罔缺其或規模之不弘制度之不善而又以乃逸乃諺乃誕之子孫承之則未或不亡此已然之明效也愚請得以論之思昔三代盛時禹湯文武仁以爲綱義以爲紀其植本也固其發源也深而以啓無疆之休則其丕承丕烈誠如所謂固不可輕議也若夫漢高之興也豁達大度其爲子孫慮宜無遺算而一傳而有祿産之患再傳而有莾賊之移鼎非外戚之權盛乎及光武中興才明勇畧鑑前之弊改張其弦宜其計無失䇿而傳至桓靈刑人操柄君擁虛器正士禁錮國隨丘墟非宦寺之勢熾乎唐之太宗龍飛晋陽歴隊旣多偃武修文仁威遠施勢可永保而迨乎中葉失居重馭輕之䇿致尾大難掉之患而漁陽之馬厭長安之草沙陀之兵人昭陽之宮藩鎭之禍慘矣宋之太祖創業陳橋才兼文武德備仁智其於區畫條理纎悉備具可垂無競之烈而迄乎數世邊寇歲侵狩二帝於漠北屈萬乗於虜庭則夷狄之患極矣然則西漢之亡於外戚東漢之亡於宦官唐之於藩鎭宋之於湖虜皆在於後嗣之不能守成而非由祖宗之失制度乎禍患之來也有攸致而非一朝一夕之故則三國子孫之衰微不振豈非乃祖貽謨之不信乎桃李之冬華已在於漢初則王氏之代漢權輿於高祖而不任三公政歸臺閣則婦寺之友締發軔於光武矣太宗懲亡隋孤立而分十二道以立營鎭則外戌曰强府兵浸弱此藩鎭之跋扈由太宗之偏重於外攘也太祖歎五季生靈之魚肉釋兵權於盃酒專用仁義武畧不競此胡虜之侵凌由太祖之偏重於内修也嗟呼三代以下論創業之賢君者皆曰漢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宋之太祖而一時之規模制度可謂宏遠詳宻而亦未免千慮之一失愚於此始知開創之君慮後患不可不愼而一法之立一事之擧尤不可不審也執事先生誘諸生曰設使立乎高祖光武太宗太祖之朝廷建何議設何策以救其弊乎是欲觀諸生素蘊之如何耳然而賈生痛笑覩髀之折刃而文帝不之用京房極諫羣枉之開門而元帝不之悟叛將强藩之禍韓愈論之於塘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趨拜虜庭之辱胡銓陳之於宋而竟不開高宗之暗則愚雖立於其時而知其無可有爲而以臆意嘗論之曰數君子雖極諫救弊之策而皆不揣其本齊其末也何則孟子曰人有恒言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然則天下國家之正不在於人主之一心乎欲正其心莫先於學而學莫先於春秋乎謹按春秋其曰仍叔之子云者非所以譏世官乎其曰閽弑吳子餘祭者非譏近刑人乎其曰翬率師者戒其假兵權也其曰盟于唐者戒夷狄猾夏之漸也故爲人君而不知春秋之義則救弊而弊還生除禍而禍復起必也知春秋之義居正軆道天王宰相爲一心宮中府中爲一軆任賢而賢者在賢使能而能者在職然後舅后之家世祿而無世官宮聞之内絶刀鉅之賤内修而外攘守在乎四夷則堅氷之漸無緣於外家萋菲之文何成於内竪乎國無偏重之虞而四夷來王則詩之所謂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書之所謂柔遠能邇敦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者此也是則雖有外戚而外戚不爲之患雖有宦官而宦官不爲之病藩鎭皆我之干城屏翰而夷狄梯航納疑矣噫三代聖王以積德創基而子孫荒怠不敬則未嘗不堕厥緖况漢唐宋之君無積德百年乎然則子孫之衰亡由於祖宗規模制度之失而祖宗赫業之顚覆亦由於子孫遑寕宴安之罪也愚以管見旣陳於前而於篇終竊有獻焉執事先生詳論漢唐宋君之興亡治亂而舎今不談則豈非當今聖明在上良臣在下同寅協恭一無可言之事哉然而憂國之臣則不以旣治面爲治不以旣安而爲安常恐不測之患生於朝夕晝徙薪曲突之計於平居無事之時則使四者之患其不爲國家之憂章章明矣而其於防微杜漸之䇿不可不先爲之備矣然則爲今之計慮創業之艱難思守成之不易務正學近正人行正道闢邪說遠邪人去邪行而朝廷内外莫不以正則陽長而陰消近悅而遠來國家安於盤石永世其休則外戚宦官爲漢之患而不爲國家之患藩鎭胡虜爲唐宋之憂而不爲國家之憂矣昔大禹戒舜曰欽厥止惟幾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溪志以昭受于上帝天其申命用休愚以此爲當世陳之愚見如是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