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錄 門人金炳鍊謹撰先生體相頎而長性度溫而和言若不出口行若不勝衣樂善好義出於天性以勤儉爲平生家計以敬謹爲終身柯則凡世間局戱酒致曠蕩流連之娛未嘗一寓目不妄出入不妄交遊不好弄狎嘗曰人之失操妄行多由此云酒醴常不接於口曰孰有素善飮者乎一到口頭駸駸然爲嗜欲所牽終爲酒豪以至亡身敗家者有之切宜戒之小時喫煙草每以禁避長者爲嫌一日折煙竹而投地曰以此物之故而無端爲所拘者多老來還喫嘗謁金西山先生以家貧路遙不得從師爲恨先生以朝出耕暮歸讀古人書八孝出恭等語加以勉勵先生嘗於親癠餌藥百方急境俱嚼指進血吾以謂爲親裂指者或近於釣名故多不韙之而身當急境不覺自爲之因嘆曰孝悌固人之美德而遂爲譽人之稱號爲士者當愼之先墓省掃必以春秋爲定於親墓則無闕四時如暴雨後則必往省親墓省拜時則必哀號痛哭曰罔極之情如何可已先塋伐草時附近古墓與夫子孫遠在而未及者命役者草之曰費吾一分之力而於心無慊者曷不爲之乎先墓在永平之夜山距里近三舍每年正月二日必往省而宿所常於西谷任公家日任公與客共話仍曰今二日金某當來而風雪如此言訖先生入門衣裳盡濕任公歎曰吾子至誠世所罕比常以先墓之擇地靡不殫心汲汲如不及而曰堪輿家所謂禍福之說吾固不知而體魄之有利害固關於地之美惡者吾所目擊矣爲子孫者當誠心卜吉而毋使體魄不安可也倘勿以風水之說眩惑焉先生尤謹嚴於祭祀前期一日命家衆婦女沐浴剪瓜滌器具饌等事必親檢曰祭者齊也齊其心之所不齊又曰祭需之豊而不潔不如約而潔又曰有其誠則有其身必三覆此語以警家衆勿使戱笑聲出於子女之口伯公早逝宗子且幼先生攝宗多年貧無以爲資每當秋穫作藁器十餘每器置租各五斗必書某考某妣祭用藏之別處以備窮節祭米先生於祖先之事行必述之撰之如有公刊文獻則必使入錄曰世或有冒湊構虛以釣譽爲事首往往焉此等人無足與議也先生於賓客待之以誠家勢極艱而一盂蔬菜之供必加於平日曰道理當如是也雖衣裳垢弊不敢近者與之同盤引奧同被而少無差別尹公德炳魯城人也常以國事被嫌於倭慝於梁進士會益家梁公以居廊煩擾托先生以依賴爲留數月先生少無厭苦意常屬家人曰人之處窮途毫忽之間易生怒情當懇曲以待可也尹公每謝厚意曰使吾子爲當吾亦不安於此矣仍嘆其安貧處事見士友之冠儒服儒讀書修行者則必斂袵加敬曰顧今蕭條落莫之餘此等人豈可容易得乎必置酒殺鷄以供之曰吾非餉客爲吾道餉之嘗於夜中盜入寢室竊取贓物而去翌日隣人來言某居某方賣於某處吾其目擊卽令速推先生曰以其若干物而陷人於不測乎戒隣人勿泄公私徭役必先於人曰國課勿怠古人所戒憂樂問唁必趁其時曰此而等閑自致疏忽聞人之善則喜而獎之如人有孝友烈行之美擧而其人懞昧不得述則必自撰其事以質當世有德者使之不朽其樂善好義如此與儓之賤者如有孝友之行則遇之如故人曰此行人道者也豈可以微賤而忽之乎人而不知此則雖卿相之子固無足觀云嘗往吊人喪其所禮據多有所違而人有議之者則主禮者輒曰循例而行之先生歸語士友曰昔趙浦渚常言循例之最害事曰人之所謂例者非爲善之例乃庸陋之例也因而循之則庸陋何由而改乎此至切之語也如事之大段無害於義者循俗而行之可也否則烏可混同於流俗之所循以失士子之體面乎子侄輩與人爭端先生召而喩之曰曲在於我則見辱固當矣曲在於彼則彼是妄人何計較之有也凡人之爭端皆由於只見人之不是不見已之不是處也若能平心坦慮恕人類己則安有爭之之端也【此以下出家訓】世有無故而搆毁人之過者有之此等人非徒蛇蝎之不如渠其自陷於凶險之地無足論也常以喜聞人之善惡聞人之過爲心則吾之善自長而吾之過亦寡矣論人之短則人亦議吾之短譽人之善則人亦揭吾之善是故高人一等操行做人一等事業者恒以隱惡揚善爲主而不言人之是非也好議論人長短者非徒爲心術之害終有不測之禍隨之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以大聖人而猶言其後患況其衆下底人乎立朝榮達顯揚後世此固有數存焉求之不可得也耕而免飢讀而免愚此固人人可行而苟欲爲之則爲之者也如爲士而終無可述之功爲農而終無可賴之資則是棄物也願吾子孫世守此心毋墜舊服人之獲福自有坦坦底道孝父母友兄弟和妻子睦宗族悌長上信朋友而已如是則人皆好之譽之福何由而不得乎反是則人皆惡之毁之福何由而得乎巫覡符禱之戒祭祀降福之說聖人已有明訓祭吾先靈以誠則洋洋乎如在其上何不降福于子孫乎非其鬼而祭之謟謟則受其殃也必矣夫吾觀人家婦女供佛像祈天堂爲盛行之習俗此又世變之大者家內如有浸染者則爲大丈夫者宜有以抑禁毋使壞亂家法可也顧今黨爭之禍【乙酉解放以後訓】如水益深如火益烈稍有知覺者誰肯陷溺其身乎孝悌固爲仁之本也孝父母友兄弟俾作保身之計可也孔子曰水火吾見蹈而死者未見蹈仁而死者也彼黨爭水火也孝悌仁也其擇之昔諸葛武侯在戰陣戒其子而讀書修行許魯齋東西奔竄而猶不廢其學此非尋常人所可及此意不可不講究也與其染邪而生不如守正而死守正莫如讀書讀書而死則鬼亦非正乎爲今之計只作讀書鬼而已又戒之曰處亂之道謹言語愼交遊而已彼所謂黨爲國云云者也爾等能修其身齊其家乎身不修家不齊而國之治吾未之聞也人有將他一時之權勢飽煖誇耀者非徒身之不幸其罪惡必流於子孫人之賤之犬豕之不如也人雖處於貧窮之中而讀書修行則非徒人之貴之其淸德必流於子孫矣汝父平生利雖不有及於人要其心之不害於人者則有之噫汝父之意爾等其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