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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記。 余生長于山。自毁齔學山。而至老白首。終莫能得。常自嘆惜矣。日金君容涉。爲徵其先大人寒江記。余幡然悟曰。學貴遷善。彼江水之流。混混不舍晝夜。終歸于海。理勢然也。此邱陵之士進就不得。終不至山。自畫故也。此義。楊子法言己言之。百川學海而至於海。邱陵學山而不至於山。是故惡夫畫也。此余之所以終未免爲邱垤之賤惡。而可知寒江之必不讓萬折之必東矣。噫。明星皓皓。非藻華所能致。以其居高。故爲人所瞻仰。而金氏以金海舊族。海山荒僻。門戶寥冷。雖然。天之氣數。必無終否之理。則安知其寒江秋月。更有揚明於後哉。第待其纖雲四捲天無河之良宵。相招於白蘋古渚。倘證此空山老病者之言歟。遂收其語以塞其請云爾。

溪月齋記。 有有溪有月而爲溪月者。有無溪無月而爲溪月者。有溪有月而有者。形而後有。其有也虛。無溪無月而有者。無中有象。其象也實。其爲形也虛。則或有時而渴{虛+兮}。其爲象也實。則必有時而著現矣。金君建洙景範甫。以光山世家。祖述沙溪翁之遺謨。而所居邱墓鄕曰梅月。遂扁其楣曰溪月。徵記于空山病夫。病夫曰。如君可謂其不墜素業。而亦不唾於靑城者也。世方掘泥而不能揚其淸。畫月而不能圖其明。而惟吾君能求其有象於無象之中。則其象外之淸明。吾將拭翳而竢之。

涓涔齋記。 齋。惟吾李友敦圭讀書室。門對浮天之南海。海雖居左而長於百川者。以其地之卑也。地卑。故能納盡涓涔之微。而終成其大。然則反身而省。能卑而自牧。然後人樂告以善。取諸人而成其大。人與物同也。語曰。川澤納汚。河海不擇細流者。皆有以也。余乃勒其楣曰涓涔。其有望於吾友者。豈淺淺哉。惟願自卑不已。取小成大如涓涔之增海。則孰不望洋而退哉。勉之哉。

晩醉亭記。 醉有早晩之別歟。朝飮則早醉。暮飮則晩醉而已。酒酷有篇。則知古人之禁酒嚴。酒德有頌。則知後人之飮酒濫矣。然而鳥啄雖毒藥而醫師不遺酒醴雖禍階而先王不棄者。此固知酒之不可不用也。惟吾李友漢珉。以石灘先生遺裔。世守先訓。爲亭於所居永平東長者山之趾。顔其楣曰晩醉。此非醉於酒而醉於世也。晉之末。淵明醉於栗里。宋之末。仁山醉於華山。則漢珉之醉也。可謂晩乎云爾。

蓮堂記。 走也在幼少讀字。從塾師金公于忠孝堂上。公體德偉然。天然去雕。含得淸水芙蓉態。於焉賤齒將近七旬。顧未免呂安所謂脩陵華藕。而向慕公益切于中矣。日公之曾孫甲洙甫。來謁公蓮堂記。追憶昔年挾冊陪右。猶如昨日事。感舊悼今。{弓+用}中難抑。始知昔所見者內也。今所聞者外也。旣知其內。則古人不曰外扁不如心齋乎。然則不欲泚毫於堂。而反而思之。則見公者益盡而不見公者益多。若以其蓮堂之主人翁知公。則是不知公者而未免辣椒呑皮之譏矣。奈何。公諱龍九。字禹寶。蓮堂其自扁。光山世家。所居鄕曰白蓮洞。蓮堂二字。蓋記實也。而脗合于公之德容者。誠異矣哉。遂收其語以爲之記。

三山記。 日梁友子潤甫。自號曰三山。來請其文。余謂子潤曰。子之三山。抑鳳臺天外落之三山歟。六鰲背上流之三山歟。子潤曰。非也。所居丘墓之鄕。有乾芝坤芝蔓芝三芝山。故有以也。余應之曰。此是近取諸身而不求外之意也。然則舍其芝而徒擧其山者。抑韓子所謂指其山。則山有草木禽獸皆擧之意歟。子潤曰。然。余曰。此是四端不言信而信在其中哉。噫。有其山而有其芝。有其芝而有其人。則若使晦翁在於此地。必不歎歲晩無消息之篔簧。壁上三秀靈芝哉。遂收其語而記之。

晩翠亭記。 雪山。乃南州名山也。雲樵朴公買得雪山館遺址。着一亭榭。亦名亭也。勒其楣曰晩翠。盖取保守晩節之義也。落之日。約其同志老而賢者四十餘員。修契事。名其契曰觀善。以二千餘卷書一百餘斗土地與此亭。付屬于契。以爲暮年遊息之資。日後各家後學講習之道。至于世世。貧寠不得昏喪者。亦自契中優助焉。抑此世大盛擧也。昔。香山九老會洛陽耆英十二會。幷圖傳于世。至今稱美。而傳後永圖之策。未有多於今日。況蘭亭筆帖。傳于子孫。而終爲蕭翼紿取。平泉花石。戒其與人者非佳子弟。而竟爲監軍所得。然則今日公之後仍。非其傳守之難而其公於世。則優於古人遠矣。其圖傳與未。姑未知而山水眺望之勝。在登臨者之目擊。不必一二焉。余於契中。亦平臺奉碩之一牛監。故略記之如右云爾。

錦坡亭記。 錦之山錦之水。爲山水瀠回之地。擅南州一大勝區。錦山西有山。曰柏子。柏子之下。乃都事林友喆相世居邱墓之鄕。林友之自號錦坡。乃記實也。每當梧秋時節。則輒痛飮狂歌於屋後山腰。今年春。乃構數椽于其地。不擇令名。仍以舊號勒之。以爲老年菟裘之所。若謂其選勝搜奇。便於四時眺望而設。則豈知翁之志者哉。盖固窮守約。不墜先業。則今雖有亂而不入其鄕。如漢末之兵。不入任子旟之鄕矣。黃勉齋詩曰。火餘見琮璜。寒後識松筠。以今而後。孰不知翁之心哉。第待病少間。策杖履話從容。而竊恐陳元龍自臥百尺樓上。而臥求田問舍之許氾於下地也。翁之次胤炳浩。於余爲十年久要。來謁其文以記之。以圖不朽。遂力疾覼縷。以附錦州故事云爾。

晩翠亭記。 錦北有亭。勒其楣曰晩翠。乃沈居士仲振暮齡棲息之所也。滿山蒼翠。無非松也。而獨於居士之松。特許其晩翠。何也。盖在其世在其人。不在其松矣。論其世而較其人。則今世之勁寒虐雪。百蓰於昔日。居士之操守篤確倍切於今日。則韋布微之松菊主人。陶靖節之撫松盤桓。不可與居士同年語。非過語矣。然則天地震盪。而辰極猶居其所。非居士乎。論幹轉折。而衡軸猶執其中。是居士哉。其先德。當時諸賢記已詳盡。不必贅焉。而居士之哲孫翰求。與余雅分夙矣。文雅操飭。優爲其長松下淸風。則奚翅庾亮之歎溫矯而已哉。遂收其語而記之。

松坡亭記。 茂松裵斯文鍾豊。以松坡記徵余。余詰之曰。子非松澗先生後裔耶。松是君家心法。果能心松澗之心而學松澗之學也否。鍾豊瞿然曰。但所居川畔。有千樹松故云爾。非有他也。手植歟。曰然。蔽虧雲日。陰庇千人否。曰其勢日進。將未艾也。然則松坡之云。無傷也。乃記之曰。天下大冬。百卉萎黃。誰能保晩節於獰風饕雪之中。以爲後凋之林耶。今君淵源家學。謹行孝友。不墜松澗先生之志業。賢矣哉。夫天地間特立不變之氣。在晉爲陶靖節之孤松。在宋爲徐毅齋之碧松。在韓獨無其人乎。吾知松坡之松。信無愧於千古矣。之松也。道義爲之根。忠信爲之幹。天餉甚厚。子葉孫枝。森羅於淸川之上。雖謂之茂松一葉靑。似非溢美也。余以樗櫟。處於草伍木卒之中。無可與晤語者。深以爲恨。朝起山牕。松風噓襟心。欣然庶幾遇之。幸見松坡君。道得心中事。眞衰暮中一奇緣。於其別也。以此爲贐。且欲爲異日山中故事。松乎。

樂安吳氏宗契序 保守先壟。子孫追遠之誠孝。而歲一芬苾。斯已矣。今見樂安吳氏之於先世墳墓。旣有歲一享祀之節。又有此宗契。以爲保先壟悠遠之圖。可想得大家數之盛擧也。吳氏。光山名家也。治西鳳凰博梅二山。卽提學公壽翁公僉樞公梅栢軒公累世衣履之藏。穹然如斧如堂。厖眉深目者。瞻望咨嗟。相戒樵牧。苟非其遺韻餘澤入人之深。惡能如是乎。噫。零替無常。宗系一派。尙守舊址。各派散在列邑。每歲十月中旬。情深首邱之狐。禮重報本之豺。來會墓下。祭致誠敬。根深而枝茂。源淸而流潔。豈不信然乎。其條約之較一。吳氏僉長老。已有規定。而請余弁首之文。顧余病賤。生長鄭公之鄕。晉鄙之薰德。已有世矣。不得終辭。略敍其顚末如右。

吾及契序 夫因其同然之心。制夫當然之禮。古聖人必有見矣。盖孝悌者。人心之所同然。則老老而興孝者是矣。苟不制夫當然之禮以爲敎。則雖行於近而不能行於遠。雖行於暫而不能行於久。故制其長長之禮者是。而今於吾及契。竊有感焉。顧名思義。則老老及人之義。庶幾藹然於開卷之前。而爲仁之本已立矣。本旣立。則推有餘及無窮。豈其量哉。雖然。朋友。以義合者也。有相處之義。有相規之義。何以謂之相處。富貴貧賤不能移。生死禍福不能易者是。而若無其義。則盃酒論處。肺腑傾倒。患難與共。雲雨飜覆。可不懼哉。何以謂之相規。切磋琢磨不可忘。忠告善道不可廢者是。而若無其義。則擧坐稱善。徒爲獻謟。同聲讚美。惟恐咈情。亦不勉哉。苟或名實不相符。無其實而徒有鐵爐之虛名。則老吾不暇。奚暇及人。其約而爲契者。人之成德。未有不須友而成者也。故取友必端人。擇友必勝己者。諸君勉旃勉旃。

謹巖記。 人於日用行事。無所不謹。而聖人獨謹於庸言者。其意深矣。言有餘而謹之至。則言顧其行。損其有餘之言。勉其■足之行。誠意必審於幾微而無一毫之不實。正心必察於動靜而無一事之不正。修身則勿陷於一辟。齊家則母狃於一偏。戒懼而謹獨。强志而不息。則其庶幾哉。金雅士永圭甫。洒滌萬累。磨礱百態。懲窒遷改。勉勵益謹。乃顔其室曰謹巖。昕夕坐臥動靜。以至行步出八。恒自顧眄。如古人座右銘之意。令人欽艶哉。然而或涉安排。則有揠苗之病。若不助長。則有舍已不耘之嘆。期於戒謹。於幽暗隱微之際。不使此心少有放逸。則庶乎云爾。

台樵記。 朴斯文魯禎。余昔年久要。邇來十數餘年。而余病伏于鳳山。魯禎漆汨于子姓婚嫁。殆若不知也者而過之。知舊往往呼之以台樵。余怪問曰。何以謂其台樵也。對曰。樵于家後台山。故心石宋公之所命也。余曰。昔。吳李子適楚。過天台山。見道傍有遺金。命樵夫拾之。樵夫曰。何嘗見五月羊裘而樵者拾金乎。李子乃愕然敬問曰。子非隱於樵者乎。願有以敎之。樵者曰。居亂世而爲人所制。則不能免於患矣。且曰。地之磽者。雖善種不能生焉。江皐河濱。雖惡種無不盛長。是以夏商之季世。雖龍逢比于箕子之賢。身死亡而道不行。文王之時。雖芻蕘罝免之野人。皆盡其才云而去。今日魯禎。非其樵者乎。若使季子更欲問多少說。則此不近於買菜者之求益。遂啞然而笑。記之如右云爾。

醒石記。 李友喜凡性宰甫。自扁以醒石。爲請其文以記之。余笑曰。時邁齒臷。病臥於鳳山屛廬十數年之久。日事在於醉生夢死之間。荊南烏程。豫北竹葉。雖使玄石嘗其味。未足喩其意。今吾子以子之醒石。欲解吾之醉夢。如庚市子之自毁千金之璧。解爭寶者之訟乎。其意靡不價感。而吳季重不云乎。沈頓於酒者。醒寤之後。不識所言。以一人之口而不識所言於醉醒之間。則況以吾之醉。何敢有言於子之醒乎。設有其言。誠不過以郢說解燕書。而使聽者喩之以聾耳之樂。何哉。彼此黙然良久矣。乃反而解之曰。物固有以賤理貴。以醜和好。故攻玉以石。濯錦以魚。則以我之醉昏。戒子之醒石。則風雨如晦。鷄鳴不已。大浸稽天。砥柱不移。必有辭於後日。而使後人知醒石子之傍有一醉夢子乎。雖然。醒石子必取怨於世。何者。鳴呼。陶靖節最愛醒酒石。想在於晉綱解弛之後。而孰知今日又有此醒石乎。以子言之。則醒石於今日。寔出於越世高蹈。而以世人觀之。則孰不願其無醒石於是日哉。

靑皐記。 朴斯文俊錫甫。居在福川之靑。因其里而號曰靑皐。靑是固然而靑下足皐。何也。弦窩聞其說而解之曰。靑是靑田之靑。則皐非其九皐之皐歟。然則病鶴歸山之意。依然自在於靑皐二字之表矣。噫。伊川被髮。不待百年而爲戒。竹林蔑經。竟召五胡而猾夏。則何山非西山。何地非東海。苟非其人。則西山薇蕨虛長於春風。東海明月無光於蔽雲。可不懼哉。余將拭病耳而欲聽。戛然之鳴聞于天云爾。

學溪記。 客歷過嶠湖二省山水。而謂余瑞石山人曰。嶠之西湖之東有人。學古學今。未始有學而不能底事。及至動靜說陰陽理。有學而能者。有不學而能者。其爲學也可謂善學。則不啻與學而不能底人。有問焉。此足與養生者之庖丁。讀書者之輪扁。可同日看也。人或謂之學聖賢。不居焉。亦謂之學性理。必曰否。蓋迹其平生做去。則人之謂之不甚逕庭而不取之。有抑亦學勞謙而然者歟。家甚窮約。不改其樂。學於陋巷之賢者歟。永謝名利。固守其志。學於東岡之隱者歟。人有急難。聞輒施之。不以見報爲心。果是不學而能者。其可曰學而能乎。遂周遊於嶽色川聲之問。南遊學子長之江淮壯觀。學子由之崇華。苟以平日已學底事言之。則於何無不着題。而遂扁其室曰學溪。溪是當軒一小水。乃自誓於衆曰。溯源沿流。可以止於山止於水。夫天下之理。莫不自卑而高自近而遠。則何必舍卑近而求高遠。如大軍遊騎之出外不得歸。何哉。余?然起敬。斂勝端坐而問曰。客非學溪先生而誰也。得於言議之表。可想其七分影子矣。嘗一臠知全鼎。豈不信哉。走亦聞水是陰也而亦有陰中之陽。溪是動也而亦有動極爲靜之理。然則文丈之學於溪者。豈不畜積於中者哉。況文丈以沙溪先生爲叔祖。則亦不必學古學它。而但學於近而親底沙溪先生。如扁號之不求於高遠。求於卑近之一小溪。此可足矣。遂收其辭爲之記。

東谷記。 世方洪水滔天。一世而陸沈。時方大冬虐雪。盡一時而寒疾。無濡足而救溺者。無呵凍而回陽者。顧余老且病者。潢汚之水願朝宗。而每竭一線之微補獘裘。而莫得。蟄伏空山。與死爲隣。已十數年于玆。已橋木矣死灰矣。飭巾待盡而已。日金斯文秉煥氏。紹介朴友在瀅甫。來徵其東谷記。蓋斯文所居鄕。在州之東里曰下大谷。東谷二字。不過曰據實。而隱然有象外之意者。山之明水之麗。至于佳木異卉。萬象羅列。而舍彼取此。豈無以乎哉。水甚懷襄而有萬折必東之勢。寒甚勁陰而有寒谷暖律之噓。則必使倒水羅漢有利涉之道。紇于凍雀有振翼之日矣。余將前乎未死而竢之云爾。

錦後記。 無有子病臥於山。每詠張茂先詩重衾無暖氣。挾纊如懷氷之句。錦後子來徵其錦後記。余笑曰。對子之錦。使我有不衣自暖之惠。而非病昏者所敢承當。此無異於表龍章於裸壤。何哉。且夫織錦者漸進於前。種穀者漸退於後。其勢有進退前後之異。而吾子欲以種穀之道。施之於錦乎。錦後子對曰。吾先有錦崖亭。爲其後昆之後。更無他也。余復演其說曰。夫繡繪錦穀。布帛中最美者。而若尺寸而割之。錯而緝之。以成其服。則反不若綈繒。惟吾子全成其匹錦。以成完服。則豈不美哉。遂收其語而記之。

不遠亭實記。 亭於瑞石西錦城東平曠之野。東西距兩山皆一舍而遠。亭之南有村曰道溪。亭於村可謂隔籬。而一入此亭。火烟之色。鷄犬之鬧若掃焉。其平闊幽閴。此可想像矣。庭之實。惟槐柳兩木。而皆已古瘦矣。然則瑞石錦城雖左右當面。而皆是大軍之遊騎出太遠而無所得。何以哉。其在近取底義。特演道溪之道。揭不遠二字。扁亭之額道。是不遠人不遠復之道故也。苟若舍不遠而取諸遠。則是外也末也。吾於斯亭也。以待其有道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