䇿(1) 問三皇不同俗五帝不同教况下此夏商周無恠乎忠敬文相戾之甚也則先儒所以道同之說有何所指歟伯禽之封於魯報政遲太公之封於齊報政速周公深歎之曰魯後必北面事齊矣由是觀之則太公之循俗爲俗固不如魯公從禮改化之美而逮後代齊果强魯果弱一如周公之言何歟下喬木遷幽谷者孟氏以爲未聞而仲雍變周禮端委爲斷髮文身之俗武靈變中國冠裳爲胡服馳射之習因之以吳俗安阜趙國富强亦何故歟秦人廢封建井田之制實萬世帝王之罪人而歴後世明君誼主卒莫能改其至王莾欲復井田而民滋不悅柳宗元反是郡縣而非封建是三代善政牴牾於後世歟吾東方檀君之前則邈乎其無傳也自箕子教八條炳然有華夏之風其教法猶存今不可擧而行之歟麗氏之興事方草創後雖賢君間作民風僻陋禮制未備道終不得昭明其規模宏遠而其風氣亦頗深厚聖代制作動取三代其禮制之詳士習之正則不特麗氏實非漢唐所擬侔也然其淳源不厚漓俗尚滋欲以昭代禮制而回麗氏渾厚則其可歟不可歟非但此也向之所謂禮制者固一遵華夏云而亦有未盡冠非古禮婚無定禮期功無服服色不齊類此者甚多其不可變而同之歟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終不可强歟盖有喜更變而甘執拗亦有憚改作而安固陋者諸生辨之【丙戌成均舘朔製魁】對愚聞時變之謂習習變之謂俗俗變之謂心愚於學問中粗得是說今承明問其敢從吾不敏而黙黙耶竊謂天下之本一在心也而心之厚朴生於天下之習天下之習旣定而習之美惡著於天下之俗天下之俗旣成而俗之汚隆移於天下之時何者時有古今則其習不能無美惡習有美惡則其俗不能無汚隆俗有汚隆則其心不能無厚薄故天下之可一者心也不何一者習俗也天下之可同者習俗也而不可同者時也是以古之聖人執千載相傳之心法推古今可濟之通義必以人心爲善俗之本亦以時勢爲化習之㑹時固可以因之革之則不必天下之心而爲改法之擧時苟可以損之益之則不必天下之習而爲膠柱之固其所以因之者時也而未嘗不本於人心其所以革之者時也而亦未嘗不本於人心時雖有千變萬化而人心則不與世道俱往常井井於吾之方寸故聖人之可因者人心而以人心而化於習俗則習俗自化而人心益善聖人之所順者時勢而以時勢而合於人心則人心自安而世道終以不窮苟或徒委於時勢而不委諸人心則時自時人自人而已安能節世道無窮之變而爲人心不可已化乎請因明問所及而白之可乎曰若稽古洪荒一判天地乃位伏羲神農黃帝相繼而王天下是曰三皇當是時人心朴畧三皇亦因人心而化俗俗之有不同者其時變也以至顓頊高辛少昊堯舜相繼而帝天下是謂五帝五帝亦因人心而立教教猶有不循者其時變也豈可俗之不同教之有二而不一其心乎至若夏之時承唐虞風動之化而時之所當尚者忠也故尚忠殷之時繼夏桀亂亡之後而時之所當尚者敬也故尚敬及周之時値帝辛顚覆之餘而時之所當尙者文也故尚文大抵理極當變物久必化唐虞之後不以忠繼之則是不以堯舜之心爲心夏之後不以敬救之則是不以大禹之心爲心殷之後不以文承之則是不以成湯之心爲心是數聖人之所尚雅或不同而亦無非扶世道不使之窮極其亦天地之心乎易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持聖人之跡而一聖人之心可乎若夫伯禽之就魯也革前曰因循之俗而行禮制風教之美然其化之也必在於三年之久太公之封於齊也因舊習簡易之政無作新矯爲之跡然其報之也乃著於三月之速是何耶愚之臆意以爲人情狃於習俗而安於守常習之所得者深則異之也難難故遲俗之所入者深則循之也易易故速故無故而變其舊習樂就吾教則其勢也必不易從此魯之所以難於齊也人情莫不安習而吾苟安之而不改則其心必安人情莫不狃俗而吾苟狃之而不易則其心不驚故其令行禁止之效可立而待矣此齊之所以易於魯也先儒有言曰利於其舊不什則不可爲己謂此也雖然魯之政不快於一時之遲而制禮一脈有以扶持於衰微之中故弱者反以長久焉齊之政若快於一時之速而簡易遺法流人於覇者之術故强者反以促亡焉是豈非二公之家法源流有以致之歟仲雍以太王爲父季歴爲弟則是豈禮樂文物之所萃也而一朝去父母兄弟之邦以爲斷髮文身之俗然而吳俗得以安阜焉武靈以趙國爲國而以趙民爲民則是亦古昔帝王之遺書【恐誤】也而一朝變中國冠裳之制以爲胡服馳射之習然而趙國得以富强是何耶愚之臆意以爲季有聖子文汪而弟不當泣故太王之志固已難之而雍能知天命人心之有在髮不可斷而必斷之身不可文而必文之以示不可君之志而荆蠻之民亦感於禮讓之美意故因之而成化然則吳俗之安阜實本於讓德之微旨而豈專在於變俗哉戰國之時大抵尚氣槩專勇力而武靈欲倡其氣勇服色之異示威於敵國之心爲此左袵卉裳之制而常以勇武爲事終爲富國强兵之勢然則趙國之富强其用力之勢有以致之而豈專在變服乎雖然仲雍之變禮固岀於時之所不得已也而武靈之陋習奚足多論㢤夫封建者先王公天下之法井田者先王守天下之法也封建立而國有藩屏之任井田設而民無不授之田是法本於聖人至公至仁之心故能盡聖人是心然後能行聖人是法而秦之始皇懷一身無窮之私欲而惡先王良法之害已至於廢井田而開阡陌毁封建以爲郡縣是何不忍之甚耶厥後明君誼辟固有號爲稍稍知道矣而卒不能復先王之法易陋秦之制使天下之人目不見唐虞三代之遺法可憾也况乎王莾斗筲之人器無聖人立法之心而借聖人立法之具欲復王政於衰世之末可謂不知量也而宜其法之不行民之不悅也柳子以封建爲非而郡縣爲是者其意以爲生民之禍累起於相爭立國之際而郡縣之吏亦能以宣化澤民故爲此說欲開公天下之端是則俱以衰世之事論聖人之制而不以聖人之心論聖人之時者也時雖降於唐虞三代之時而苟能心唐虞三代立法之心則彼聖人之制雖不行於後世而其所以立法之意豈不可行乎彼哉新莾固不足誅而柳子亦胡爲此說哉吾東方邈在遐壤絶封之外而檀君之前人心世道皆不知何如也而信乎莫之傳也自箕子受封以來乃推天人之學術爲八條之教使海外人民咸知禮樂文物典章之理粲然有不可紊者而人皆有士君子之竹釀爲中華禮讓之俗其教法之存於今者亦可擧而行之耶今之時與箕子之時又加遠矣爲治之道必合與古必合與今擇其宜於今而使有合於人之情其亦厚倫成俗之本歟麗氏創業於前而事多草創賢君繼述於後而法皆因循觀其俗則民風薄陋考其制則禮讓未備終使治道未餙乎太平人心不得乎昭明是豈非治道之累厥然開國之治【恐始】極於規模之大時俗之世頗有淳厚之風則此可與爲治之本也惟我國家守之以仁義處之以禮樂聿新一代之制作煥然百年之文物則禮制之備可謂詳矣士習之正可謂美矣禮教之施於人也宜其人心極其厚正習之施於俗也宜其風俗極其美矣而奈何享厚曰散而人不見質實之人薄俗日滋而俗不見可封之俗乎書曰惟民生厚惟本厚故君臣父子之倫由是而惇焉夫婦長幼之典由是而秩焉至於禮樂文物政教之化亦莫不由是而推焉故民心化者萬化之原萬事之本也是本先立則善俗可成至可行而俗可成化可行然後必以禮爲節民心之具而民心益厚士習益正矣嗚呼今日之民心不忍言也昭代之禮制則已庶幾於唐虞三代之制作人心渾厚獨岀於麗氏之下今之所恃而扶持世教者誰歟徒恃禮樂之獨備而不復求於本然之心則麗氏之渾厚恐不回於吾民之心也由是觀之麗氏則質勝文之時也而質則可以裁而就文有本故也昭代則文勝質之時也而文則不可以裁而就質無本故也苟能就麗氏之所有餘而補當今之所不足則亦能禮樂備而治道畢矣愚之必拳拳於麗氏者彼所謂渾厚者卽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今民之所當先得也雖然聖人之禮本於心聖人之制寓於器故欲法先王之禮者不惟先思聖人之心而亦當精究聖人之器今日之制作雖曰一遵中華之文物而猶有所未備焉筮賓三加者古之冠禮也而今則無古之制焉親迎以禮者古之婚禮也而今則無古之禮焉至於期功而有服者所以著其情也而今則無服焉服色必齊者所以一其俗也而今則不齊焉今兹數失可謂有關於治道而弊爲至此夫事有所改而必合於今之世則不改可也事有所循而必合於古之道則易之可也世之儒者嘗有言曰三代之時其所以教民之具甚詳且密而及至後世教化之道衰而盡廢其具是以若此其無恥也是說固亦有理而亦未必爲可也何者人性安於習俗之舊而舊則必難變使今之冠者如古之所以責成人之道而能不失其所以制冠之儀則復今之冠禮豈不能行古之道乎遭親戚之哀而有惻隱之痛者乃人心自然所不能已而聖人之至於期功者豈以紓其悲哀乎特爲之中制而今人皆不能行者勢有所使然也今若猝未能行古之服則莫若因其本然之善而聽其自然之人則治世之下豈無孝悌之心乎若夫服色之不齊者生於恭儉之不足而奢侈之轉放則敦節儉信厚之端納民心於至善則將無服美于人俗而亦安有不齊之弊乎苟不先務於人心之厚而乃以三代之禮欲繩之則所冠者古而心則今也所迎者禮而心則今也服雖哀而心不哀則何益於服乎服雖齊而心不齊則何益於齊乎如此而欲望厚倫成俗者不亦難乎愚於篇終之問尤有所慽慽焉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俗俗不能自俗而必本於天下之心心不能常用而亦隨於天下之時故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而其所以不能損益者常因於定軆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而其所以不能損益者亦常因於定軆苟不知常因於定軆之心而徒欲權於時勢之歸則商之尚敬未必不戾於夏之尚忠周之尚文亦未必不戻於殷之尚敬矣今之昭代承麗氏渾厚之俗徒以禮制爲相承相救之道則不亦遠乎若是而稱曰俗之化在於人心在於隨時苟能先是心之軆達是心之變則可因而因焉用紛更可變而變焉用執拗其所以一因一變之間自無二者之僻而天地之消長古今之治化正在是矣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