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璧歸趙論 論曰善強國者強實而不強名善用勇者勇義而不勇氣強實而後天下無不弱之國而我獨強勇義而後天下無不㥘之人而我獨勇我實旣強我義旣勇則國有九封而可以制大國手無寸挺而可以撻勁敵矣苟不以實以義爲強爲勇而假外名以爲強使血氣以爲勇則其強可用於一時之強也其勇可敵於一人之勇也豈足以爲實強義勇之制大國服勁敵也哉然而世降以來強國者皆以名爲強勇人者皆以氣爲勇曾無一國一人有意於其間者豈非以實強遅而名強速氣勇易而義勇難也哉是故世之自許強勇者皆喜名強之速而不喜實強之遅擧利氣勇之易而不利義勇之難往往速成而速敗易發而易毁終不知成之遅者其敗之亦遅發之難者其毁之亦難擧皆奔趍於速易之塗而反失其強勇之實則豈不悲哉昔秦王聞趙有和氏璧而欲之陽以十五城釣其璧趙藺相如奉璧入秦而秦無償城之意遂瞞取其璧而怒睨秦王必欲與璧俱碎雖以秦之強勇終不能屈相如而璧納之趙當其時孰不以爲趙疆相如勇也然未數年有覆軍陷城之禍莫敢以全璧之強睨視之勇加之於秦而縮蹙深入坐受其鋒是何強於完璧而不強於完國勇於衛物而不勇於衛人乎其強之成雖速而其敗之也亦速其勇之發雖易而其傷之也亦易焉烏足謂強勇也哉請申論之趙之於秦以言其地則秦之爲大國可知矣以言其兵則秦之爲勁敵可知矣今制大國不以實強而欲以名強服勁敵不以義勇而欲以氣勇夫秦之欲取趙璧者恃其名強氣勇也彼以名強臨之我亦以名強待之彼以氣勇攻之我亦以氣勇角之秦可勝趙耶趙可勝秦耶雖三尺童子知其不敵亦明矣顧有秦之所不得以知所不得以行者實強是也義勇是也彼不得知而我知之則秦雖今年取一城明年取一城又明年取一城至於三年而吾之實德足以被民矣彼不得行而我行之則秦雖今年奪一寶明年奪一寶又明年奪一寶至於三年而吾之義行足以化民矣城雖取寶雖奪而吾德旣被吾義旣行民皆親上而死長矣以是民守國則強矣以是民伐人則勇矣天下安有大國勁敵而不制服於我也哉非惟今日在秦藏吾璧他日還入於吾藏中將天下諸侯執圭幣來朝我矣此先王實強義勇所以遲而後成難而後發久而不敗遠而不傷者也奈何以相如之賢不知強國勇之之道而務名而不務實尙氣而不尙義欲以一璧與大國爭強探龍鬚不畏蹈乕尾不懼哉夫璧之於趙設令璧存則趙存璧亡則趙亡趙之存亡係於璧之存亡則爲相如者義當與璧同存亡守死不去可也璧在於趙而趙之資於璧者何也趙民之飢者不能食其璧趙民之寒者不能衣其璧小人之在朝者璧不能退之君子之在野者璧不能進之君有非心璧不能格之事有非義璧不能正之徒頑然一塊之物裹以錦絡以珠以爲趙國之寶是非但無用之物也反足以蕩君之心侈君之志也人雖不求固當投之水火不役於人主耳目可也況以大國而求之哉古之人有以聲色玩好與之敵國以蕩其心亂其政相如則不然不與之人而自取之以至於傾覆甚矣相如之愚也自以爲傑然於一時之中者尙如此其餘何足論哉嗟乎古之能強者必以至弱始焉能勇者必以至㥘起焉地方百里則不可謂不弱也三年伐崇則不可謂不㥘也然名弱而實強故一變而至於強天下莫敵氣㥘而義勇故一變而至於勇天下咸服如使相如知守雌之道養大勇之義弱於當弱㥘於當㥘盖趙之可以無璧而不可以無相如則璧與之秦而身歸之國君德吾輔之君政吾明之飢者使之飽寒者使之衣小人退之君子進之格其非正其義一言一事皆以古大臣所以事其君者事吾君則國於是乎強於天下人於是乎服其義勇雖有百秦將臣趨我庭之不暇豈敢與我爭衡哉其機如此而計不出此取其速不取其遲利其易不利其難強成之未久而復至於敗勇發之未遠而反至於傷嗚呼惜哉謹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