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靈峰孟子桃應章講授辨 夏氏大學衍義講授曰。舜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殺人。孟子謂臯陶必執舜必遯者。非漫爲無事實之空言以相答也。法者上下所共守。法行於下而不行於上。則爲亂天下之法。非公天下之法矣。立法必自天子始。法之所在。臣不得私其君。子不得私其父。君殺人臣不執法。不足以爲臯陶。父殺人子不避位。不足以爲舜。議親議貴。衰周之亂制。非周公之制也。周公果有是制。管叔之畔。曷不行之于兄以宥其一死哉。按孟子此章。極論聖賢之心法而已。非謂當時實有是事也。雖非實有是事。而彼旣設而爲問故。且隨其所問而答之。在臯陶則言其法。在舜則言其心。舜與臯陶。要皆各盡其道而不相悖焉耳。夫其心法旣正。則天下無難處之事矣。是故孟子之答人問也。不論其事之有無。秖就心法上說去。如此章及瞽瞍焚廩章之類是也。惟司馬溫公不原孟子之意。把作實事。徑自立疑。而曰是特委巷之言。殆非孟子之言。丁茶山若鏞亦爲立辨以駁孟子之非。而曰臯陶不敢執。亦所謂不識孟子者矣。今夏氏之論。與溫公丁氏疑孟非孟之旨。固不同。然其直認實有是事實行是擧。而失孟子本旨則均矣。若果實有是事實行是擧。則臯陶何敢執。舜何得以竊之。朱子所謂若謂與之執以正法。則何以異於楚人之直躬者。又謂旣執而纔竊負。臯陶之獄。何以異於覇上棘門之軍者是也。且溫公所謂臯陶外雖執之以正其法。而內實縱之以予舜。是君臣相與爲僞以欺天下也。惡得爲舜臯陶者得矣。丁氏所謂爲人臣而執吾君之父曰。汝殺人當死。天下無是法也。其君一朝去其位。而恬然不往追曰。爾去矣。吾不能屈吾法也。任其終身而莫之反。天下無此義也。身爲天子。而聽其臣之執吾父係于理曰法也。吾且奈何。乘夜微服。踰墻破扄。行竊盜之事。而僅以脫其命。天下無此事者亦得矣。其將如何爲解。吾知其窮矣。蓋心與法相敵。而不可軒輊。則於是乎有權而通其變。故朱子曰鄕使臯陶必執而舜必去。則朝廷公卿海內臣庶之心。吾知其必出於八議矣。法非天降地出。亦生於人情而已矣。竊恐此訓正合乎天理人情之至。而後之學者。不敢更有他說也。夏氏乃謂議親議貴。衰周之亂制。非周公之制。不省何謂。周禮胡氏以爲是王莽令劉歆撰。朱子非之。以爲周禮是周公遺典。又曰周禮規模。皆是周公做大體。非聖人做不得。又曰周禮一書。也是做得來縝密。眞箇盛水不漏。其重言複言。若是不憚煩也。今乃歸之於衰周之制。不其未安乎。且八議係於小司寇之職。而原人情合天理。極有次第。何謂亂制也。管叔云云。尤恐不然。管叔滅天倫覆宗邦。罪逆已彰。雖周公沒奈何。豈可與殺一凡夫之瞽瞍比哉。蓋議親議貴。雖在親且貴。視其罪之輕重而議處之。豈可不論輕重而一例宥之乎。或問管蔡。朱子曰管叔已叛。亦沒奈何。然蔡藿亦已稱兵而不誅者。以其非首惡。則全之者亦義理也。觀此又可見矣。大抵經史疑義之已經朱子勘破者。後學只就此細究。無失其旨可矣。若强生別意。求多前人。以爲棄短取長之計。則【夏氏於朱子之論。自謂棄其短而取其長。】不能不致生病敗。而其誤後學多矣。可不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