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昌黎愈【見爲學一】 僭謂堯舜之道傳至孟子周轍之東已久王澤渴聖道熄天下大亂異端之說得以乘之始老子厭昏世全一身自託於方外唱之於前而列禦寇莊周楊朱墨翟之徒和之於後至於此而其禍極矣孟子雖承洙泗之統志切行道而未得其位空言無施其闢之至以無父無君比之夷狄禽獸而只使立吾道於天下而不能絶其敎於後世是以其敎得與聖人之道竝存於孟子之後而孟子之傳遂病焉異學熾昌人理蠹壞逶迤不復振群聖人之業掃地而無餘矣西方夷敎於是乎入中國惟吾言而莫予違制愚俗迷高才天下靡然其爲害有甚於老氏以下諸人齊梁以後尙復言哉當時之學之老之佛唯此二途堯舜之道孔孟之學蓁塞廢絶者幾千有四百餘載所謂架漏度日牽補過時者以此也有董子於其間獨立無所與上自其君下至公卿大夫士庶人惟老氏之是聽奔走恐後而孤心耿耿與彼異宜沈潛古經下帷自淑排一世之見竪自家之幟質鬼神建天地考三王於前代俟聖人於百世及對大庭眷眷以師異道人異論爲憂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孟之術者請絶其道勿使竝進正誼明道十四字又足以闡孔孟之幽拯人於水火之中雖不能回天下之耳目反之於淳古而亦可謂尋墜緖之茫茫屹砥柱於奔流者矣文中子生齊梁崇奉之餘才明識敏早知聖人之爲必可依歸憤俗尙之誤入隱居講道精於事物察於應接謂周公之事業必可復於今也急於行而不能久於靜上書隋文慨然以太平之責爲已任知其不可退而益篤其志以要做孔子爲務孜孜不怠死而後已雖不能下切已工夫以探聖人之本原而能言拒異端豈不足爲聖人之徒耶韓文公好古生遲深於文章之習反之聖賢之學所見所得千四百載間一人而已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者於後世之論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旣倒見於諸生之語道由已傳萬死無恨忠犯人主勇批龍鱗是其平生自任之重天下始駭其所爲笑且罵卒乃信之翕然而定唐無蕭帝之舍身爲奴宗廟不廢犧牲之薦果誰之功耶其闕於格致之功躐言治平之理雖失本末之先後不可以爲訓而排斥之勤羽翼之多爲如何也是三子者於其時天下貿貿焉莫知戶牖之旁磎曲徑之開衆南其轅獨北其旆群醉其酎獨醒其心決往無他惟聖人是信道之不墜於地如一髮引千鈞見其力之危且不任而嵩華之折河海之潰非一石之可柱一簣之可隄此所以架漏而度日牽補而過時也歟雖然孟子以還伊洛以前士之稍知堯舜之道必可行孔孟之學必可明而用其心致其力於此者三子之外未見其人也竊嘗以爲異端之橫吾道之病也苟吾道無恙則異端何乘而得售其詭乎其不得售於三代之前而得售於三代之後是其驗也是以三代而前之人無異端之梗以阻其所由之途故其趍於聖人之道易秦漢以後之人有異端之梗以阻其所由之途故其趍於聖人之道易秦漢以後之人有異端之梗以阻其所由之途故其趍於聖人之道難難易之勢旣立聖人之道日微而異端之敎日興宜其攻異端之敎者有害而治聖人之道者無見若非豪傑之才雖無文王而猶興孰能見人所未見聞人所未聞味糟粕於殘編蠹簡之中而知聖人於千百載之上乎三子於此豈無一日之長乎愚之每於三子稱道其美而不知已者爲是耳今以三子承孟子之後置之篇首而名其篇曰學非以三子爲傳孟子之學而學之道盡於斯而已其意若曰生如三子之時爲如三子之學母倦止於三子之所到而必勉進於三子之未到由是而傳孔孟之學可也由是而行堯舜之道可也是三子者下學上達之關也由之而止止其止也由之而往往其往也此其編取之意也而況自伊洛講釋紫陽發輝之後孔孟之學堯舜之道大明於世若仰靑天覩白日又非如三子之時朝陽未昇萬象未分道在於前而莫適於由者也爲學之易向道之便若是而無敢爲之者不但未見三代以前聖賢之盛而又未聞秦漢以後如三子者豪傑則是何故也冉有之畵下愚之不移雖聖人亦末如之何也已矣吁其可懼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