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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拙堂記。 夫士之操守欲一。而世變無窮。以欲一之操守應無窮之世變。升沈榮辱。禍福相推。乃理之常也。而亦無可免之道。則爲士者。不以外至者爲趨避。一以內守爲益堅。自持權衡。取舍於其間。則榮有所不喜。禍有所不懼。泊然自適。靜退不厭。砥礪名節。無愧俯仰。非得於心而能之乎。羅友正煥甫。跧侯海陬。當此五夜晦暝之日。無一條路可行之地。則硬着一拙字。爲斷了一生之計。可知其內守之得於心者存焉。而其拙不可及者也。草衣木食。勉修素業。乃其守拙中一事。欽艶之餘。遂收其語而記之。

鳳岡亭記。 日鳳岡老友金東晦氏。策藜于窮山屛廬。爲請其鳳岡亭記。余應之曰。以若腐臭。泚毫於鳳岡之亭。幾不近於鴟鴞之腐鼠而嚇鸑鷟耶。敢辭。且鳳岡之爲號也。勉菴崔先生命之。而旣有松沙雲齋之筆。更欲續貂。則亦近於畫葫。奈何。雖然。吾友卽此世之鳳。而此亭亦千仞之壁也。居今之世。鏟跡沒名。不得不託于鳳而翔于千仞。則必有飛從之群鳥。而顧此病賤。蹩躄多年。末由趨從。是可歎也。遂收其語而記之。以爲日後山中故事云爾。

與髙良賢 老炎謝簾角。新凉入庭樹。詹誦之懸仰之。奚但慕伯恭而已哉。仰祝省體。撫時百福。諸儀川至者。自倍於別時。吾儕飮啄。只在養鷄種黍。而早餘一雨。使我生靈。回嗔作喜。此際快活。人人同情。遙想貴庄。似大有矣。何等作農家滋味耶。鄙庄。亦可供大椀之需也已。弟惱惱賤狀。不可曰病。亦不可曰不病。自顧憐憐。其曰不病之病。兄不及我一年。一年之間。若泰山。兄其坐在泰山下。安能知泰山上光景歟。不得不中止。鄙門似有譜役。姪婦四祖從。速錄而此意。佈白于令族致中氏前。鄙從姪婦四祖。倂爲錄送之。切仰切仰。古語云。月未出東。影先於西。此等事。其非影先於西。而光于貴門者耶。仰呵仰呵。餘秃毫不解人意。姑閣。

答申甥俊明【耕植】 昨秋惠幅。間關入門。滿紙語。奚但替面。尙置案上。有時披閱。足以慰阻懷。謹詢旅履茂膺福綠。而客地經歲。必多離違之懷矣。爲之溯逞。倍於他時。罪叔。頑縷不絶。見此新年。叩呌靡及。而昨冬。行先考緬葬于近家地。舊壙甚不利。新山之吉。亦難預卜。痛霣痛霣。見狀。家累免他顯警耳。壯歲遠遊。友域中賢士。亦一奇特底事業。而君之明敏才藝。其所得必不些矣。然而今爲經歲。斯速還鄕省覲。卽爲更圖之。豈非合於本末之道耶。知是已見昭陵。而不勝憧憧提說耳。觀兒西行。蓋因人喚醒。而其爲京都大觀。則其不可曰不可矣。初行蒙昧。不見可想。惟君明敎之。則何患焉。

答申甥俊明 見面屬耳。而見手墨。幾年後初事。其所欣慰。何減於面也。況遣語措辭。無非傾囷者耶。過境險巇不須說從古賢達。蓋自這裡做得來。昔者之憂戚。足可爲今日之玉成。斯世何世。以君之才藝文辭之超季越叔。益加勉勵。讀吾書講吾義。戰兢臨履。則惑舟斗極。大冬松栢。必屬望於君矣。此是君已見昭陵。而曰我叔侄之間。添燈於日下。亦出於情也。此將一言貢愚。吾夫子所謂。不忘在溝壑。尤爲今日之佣符。未知如何。如外叔。過知非之年已四載。而尙無覺是之日。必也無聞而死。每自慨歎無及。恪維哀履。聯棣支保。諸儀均迪。克庸叶慰。外叔前劣。而先妣諱辰復臨。不肖之身。不能致如見之誠。慈顔永閟。今忽出齋矣。痛鬱于中。惠送北魚等物。寔出於誠意之慥慥。謹用於祭品。吾先妣有知之靈。庶幾來享矣。感銘何旣。

小松齋記 夫草木叢中。萬花千草。堪以爲號者。何恨而都不用。特樹小松於庭上。因以自號。吾雖不見其人。其爲人可知也已。蓋虐雪饕風。百草萎黃。前日之繁華者。琦瑋者。皆歸烏有。悽悽然嗚嗚然。而惟雪裡蒼髥。挺然獨秀。吾夫子所謂。歲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者是也。求其松於人。孰能似之。必志士仁人。植根於學問。培養於仁義。戎欲而遠牛山之斧斤。立志而擬頹波之砥柱。則遭歲寒而其爲後凋之松也明矣。翁必先植松於心。而彼庭上之松。外耳。未知心中之松。能根深而枝達。與庭上之松。較然長茂歟。顧今歲寒光景。不啻過於白鶴。語堯之時呼寒蕭瑟者。滔滔皆是。小松之號。足使人傾耳。而其鬱鬱之翠。竊爲世塗望之。翁故壬辰功臣梅竹軒雲孫金聖洙是已。小松之松。頗有根之芝。故强爲之記。

答高恭三 歲將暯矣。不見吾友。古所謂。我心徒離憂者。此時尤切。料{示+暴}走人百里程。惠一幅書。其欣若驚。恪惟旅履嘉旺。三冬所得。似漸入實地。載慰載賀。而繼以勿忘勿助一句語。爲供衷情。此非愚言。惟聖之訓。勿爲泛聽如何。情友。一是病情。知彼二竪。要作平生之友。只自嘆自嘆。而家累幸免何耳。第示意恪悉而專使通奇。非君安有此。其意甚感。蓋閔台。以此月前。抵書于我。故卽修答簡。而詳陳其顚末矣。蓋此事自反而直以直字佣符千萬可往。彼以其詐吾。以吾正而已。素知閔台。光明透徹。而豈意見欺於彼也之浸潤耶。以此一事觀之。不可不愼其取友之道也云。方右臂不仁。作一字如運巨石。倩草不宣。

農隱齋記 余於農隱之隱有疑。曰夫士窮而在下。則隱於山林。惟恐山之不深。林之不密。而今翁之隱。隱於農。其有說乎。有解之者。曰樊遲請學稼。蓋樊遲。遊聖人之門。所學者。不在於禮義信而只在稼圃。則其志陋矣。宜有夫子之深斥。而噫今聖人之世遠矣。亂道莠言。甚於蟊賊之害嘉穀。喪失其心田者。滔滔皆是。翁嘗以是爲憂。寧隱農之農。以寓非農之農。以仁義爲黍稷。以勤謹爲栽培。以經子爲灌沃。以禮信爲耒耟。願使自家一箇心。有若浡然苖興。而不入於蕪穢。是其農隱之本意也。解之者。李生在馨。在馨。非阿好者。余乃聞而艶之。曰翁是今人而古人。如農隱者。何處得來。若得如農隱之隱。廣置於世間。則庶可醫頹俗之痼瘴云。翁謂誰。咸平人李孰植。

世講亭記 牟陽之西。鳳巢山下。仁川之上。有一草亭。扁曰世講。平山申鉉中。爲其王考煙湖公。及(考)梧汀公兩世講業之所而搆也。蓋煙湖翁。早年立志。師事剛齋宋先生。行高德修。性尤孝友。而親癠。至有雪鮒山鳩之致。自家人至於鄕里。曰孝哉而無間言。梧汀。則訓襲庭訓。親炙於蘆沙奇先生之門。之德之孝。優優爲賢父之肖子也此地何地。父以是傳之於子。子以是受之於父。所講也。不越乎詩書禮樂。則張老所頌輪焉奐焉者。果在此而不在彼。從古及今。或有父能作之。而罕有子能述之。故朱夫子。以嗣守之難。致意於聚星亭者也。煙湖源深。梧汀流長。有是有是。嗚呼。世級日下。甚於頹波狂瀾。而此亭之扁。豈不是罕有中獨有者歟。吾於亭。未嘗身親登之。其泉石之美。風煙之富。雖不可得以品題。山有鳳巢。水有仁川。曰鳳曰仁。足以助賢者之趣。鉉中謁余以文。余辭以不文。而終不得辭。乃擧似鉉中。曰亭之亭外耳。外不足以盡美。先立非亭之亭於內。使乃祖乃父之賢。益有聲於來世。則其於亭。能世講云。

月潭書室記 人皆知天上之月。不知自家身上亦有月焉。禀得仁義禮智。光明洞徹者。其非人之月乎。但聖賢之月。萬古長明。以警昏衢。而衆人之月。初何嘗不同於聖賢。外誘之浮雲。蔽其明。物欲之風雨。晦其光。坐在漆室。終無生明之影子。回顧一世。孰非鳥夢。惟月潭主人。爲書室於小潭之上。其架儲經史若干。其堦。植花卉幾根。逍遙自適。超然物外。不累塵埃。庶乎相稱於月之明潭之淸。君非鳥夢之先覺者歟。古人。以黑白豆。驗自家工夫。君亦以潭上之月。驗自家工夫。十五之夜。月光成輪。則彼月則成輪。而我月則何如。成輪乎。半輪乎。尙在晦夜乎。學問之循序以進。如月之自晦而初。初而望。望而成輪矣。願待子之成輪。從子于潭。抱明月而長終。未知驟得否。

克念齋記 人之立志。不可將第一等。讓與別人。做孰爲一等。聖人是已。天賦之初。聖狂同然。而聖狂之分。在於念不念之間。一念雖不遽聖聖之基。已卜矣。吳君子春甫。以明谷先生後孫。早襲詩禮之訓。受克念眞訣於其世父後石翁。把作懷中簡。至於號而佩之。曷不休哉。吾知其不讓與別人。而擔夯一等者也。噫。今吾道掃地。異言滔天。而能念到於此者。惟君獨然。如君者。何處得來。雖然。窃有爲君賀。又有爲君懼。賀賀其始。懼懼其終。有始非艱。克終惟艱。夫河海始於涓流。泰華由於拳石。君於今日己涓流矣。己拳石矣。若或有今日之涓流拳石。而無後日之河海泰華。則雖欲稱其名。不可得。顔淵曰。舜何予何。有爲者亦若是。苟以顔淵之爲。更加一念。則其於克念幾矣。顧我六十年來。墮在岡念。以岡念文克念。豈非捫燭。而足可爲前車之鑑戒云。

凰棲齋記 吾友上舍。李君命羽。後孫於退陶夫子。而熏沐遺澤。早歲蜚英。其非凡毛尙矣。嗚呼。世級益下。蹄跡交中。管幼安之渡海。司空圖之入山。今古一轍。君奮飛乎千仞。止于湖西龍山之東。其洞曰凰棲。乃齋於斯而居之。居之而因自號之。以寓其意。正合于君子之所盤旋。吾嘗一入其齋矣。背於山而屈曲飛舞。面於野而爽塏軒豁。儘地之勝。然而地之勝。不在於地而在於人。蓋襄陽一片地。名於千載。以其遇龎士元之鳳雛也。今君高翔遐擧。身超乎利誘之境。氣養乎仁義之域。樂飢而不啄粟。明著而見羽毛。則其志節也衿懷也。十分是鳳兮凰兮。惟君攸居。無時無處。非凰棲地名之初。其非讖於今日也歟。君遠路勤訪。使我讀十年書。且屬余爲記。辭不獲。姑以是說復焉。又有一言曰。相時隱見。君子守身之常法。而鳳凰之所以爲德也。君其隱而德不衰。德之所畜。將見五色之文著於外。而使人爭誦。先先生之門。特有丹穴之毛。則幾矣云。

崆峒窩記 崆峒。是空空無物之意。而窩主人。多讀古人。往古來今。治亂臧否。名山大川。州郡沿革。博洽貫通。可許以腹笥。而自號以崆峒。何也。主人之意。我知之矣。永不自言其寒。玉不自言其寶。豈惟永玉。惟人亦然。少有知識。自滿其有。則古所謂未曾讀是這樣人。讀了後是這樣人。與不曾讀一般。腹中千卷。適足爲夸矜之欛柄。奚有於我。然則崆峒之云。在主人爲謙謙美德。推以警世人之負才輕肆者矣。主人方讀中庸。第待透到得誠意關。則惟吾方寸上。語大則大不可以爲大。語小則小不可以爲小。須彌納芥子。芥子納須彌。而以其時而視今日。則多小知識。其非崆峒也否。吾眞崆峒。以眞崆㠗。說不崆峒之崆峒。自笑同歸於驚座之陳。

竹圃亭記。 子猷之嘯竹。不見主人而去。袁尹之造竹。未免率爾步往。此皆以竹觀竹。不知以人觀竹者也。君子比德於竹。又曰。植竹尙德。則人中有竹然後是可曰竹矣。帶方高士李暻黙。構得數椽於福星里南麓疎篁之下。顔其楣曰竹圃。東坡詩所謂一林瘦竹吾菟裘者。是也。而詩友棋朋之課日相訪。奚翅蔣詡之竹下三徑已哉。然則緣葉翠莖。冒霜停雪。斯文操守之貞勁。想得其七分矣。四時眺望之多少。以待登臨者之目擊。使此不到三山者。强欲說三花樓臺耶。惟願亭上諸君子。顧其名而思其義。益加勉勵。無貽羞於竹之芭云爾。

書贈李百休 昔彭城劉綺。早孤家貧。常患無燈。折荻尺寸。燃明而讀之。義陽朱詹。家貧無資。累日不爨。時呑紙以實腹。寒無氊被。抱犬而臥。猶不廢學。二人者皆終成大儒。書之讀不讀。在於誠之篤不篤。不在於家之貧不貧。惟吾百休勉之哉。

書贈宋仁玉【宰秀】 走也弔影獨留。五情愧赧。宋哀宰秀。逐臭窮山屛廬。甚雅飭。可愛。凡行潦之水。每願朝宗于海而旋渴。駑蹇之馬。常希追逐于驪而中疲者。此莫非不自力之致。苟用力。則行潦有至海之日。駑乘騁塗之勢矣。可不勉哉。惟吾君及時勉力。無使行潦旋渴。駑蹇中疲。以懲此昏憤之言焉。

玉潤契序 古之婦翁與女壻。有重名而不朽於世者。歷歷可數。而桓叔元之女壻。李元禮之乘龍。郄監之女壻。王羲之之坦腹。至於樂廣之女壻。衛玠之玉潤。薛奎之壻。歐陽公之淸修。韓無咎之壻。吕東萊之中和。是也。人孰無嶽公之欲覓快壻。必不後於古人。而湮沒無聞者。爲其壻者。不及古人之賢。而幷與其嶽公而無傳矣。然則凡爲人壻者。可不戒哉。問其名於余。余曰。玉潤仍書其卷首。而使契中諸彦。有子有孫。則必多額類外祖袁粲之玉筠。外家甯氏宅相之魏舒矣。其於沈氏。似有光云爾。

東床契序 契者。約合而不渝其志之謂也。若使今日之志渝於明日。今年之志渝於粤年。則是未免爲奔之春稼之秋者也。爲是之懼。藥之以不渝契之名。所由起也。李氏之貫光山者。吾鄕世族。而其東床諸壻客。約爲一契。以爲永世不渝之計。其意則寔出於扶護聘家之致。而王忱所謂不有此舅。焉有此甥者也。見今彝倫斁絶。雖同父母之親。視之以讐敵者。滔滔皆是。則此或爲挽漓返淳之兆朕歟。吾將拭昏眊而竢之云爾。

驪陽陳氏家乘譜序 譜者。出於合族敦宗之誼也。親於近而疎於遠。此人情之固然。而苟或廣牧衆族。合爲一譜。而使敦宗之誼。疎於愈遠之地。則反不若近而敦睦之爲愈也。此陳氏禮賓卿派家乘譜之所由起也。其爲派單孑。厪厪爲鄧林枯枝。滄海浮芥。亦安知爲簡潔浮天。沲潛滿地乎。惟在於尊祖敦族。而不在於裒聚衆族也。旣篤於近則推以及於遠。未有遺乎近而及乎遠者也。始知其今日陳氏之家乘譜。得其要。而遠牧衆族之義。亶在於此哉。惟陳氏。盍相與勉之哉。

雪梅堂記。 觀人之道。先論其時。可也。凡今之人。舊日讀聖賢書。明着衣冠者。滔滔胥淪於禽獸之域。而獨能自拔於流俗。不爲時風所搖奪者。有幾人乎哉。趙雅相紀。自丱角從余于鳳山屛盧。循循雅飭。爲繩尺中人。余嘗題雪梅詩。而贐之矣。仍以扁其堂曰雪梅。指梅而問曰梅乎。曰是也。指人而問曰梅乎。曰非也。以梅視梅。則曰是曰非者固也。以節操視梅。則人不可謂非梅矣。大冬嚴雪。百草萎折。而暗香浮動於黃昏者。非梅而能然乎。相紀。固梅矣。然則以梅喩梅。反不若以人喩梅。惟主人勉乎哉。